【毕侃】我们仨（番外：逢春）
（时间线是哥嫂爱情故事之后，我们仨之前。）
00.
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把被时间拿走的东西，再一点一点地拿回来。——贾樟柯《逢春》
01.
数不清是第几次的冷战，开始于在一起的第二年。
毕雯珺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李希侃躺在床上看了看手机里的日历，刚刚转钟，整好30天。
黄明昊总说：“你要理解他，毕竟现在好不容易事业有点起色，当然要趁热打铁，他这也是为了你两。”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聊天越来越短，有时候说不上几句就开始吵架，一开始只是李希侃单方面的指责，毕雯珺会先低下头认错，到后来毕雯珺的话越来越少，也不会再好言好语地安慰，而是互不相让地冷战。
李希侃以前不信，现在他终于信了。时间会摧毁每一段爱情，最好不过的结局也只是催化成亲情罢了，而更多的是无疾而终，就像当初轰轰烈烈的爱意都荡然无存。
02.
那天晚上李希侃做了个梦，梦到他和毕雯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毕雯珺总喜欢从背后抱住他睡觉，后背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好像就彻底降落了。
然后李希侃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不是在做梦，毕雯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李希侃转过身去看他，睡着了也皱着眉头，睡得很沉，大概是在剧组休息不好。
李希侃伸手抚平他的眉头，他收紧怀抱呢喃了一句：“别闹，我睡会儿。”
“还走吗？”
“嗯，明天还回去。”
“那何必回来这一晚上？”
“想你了，别吵架了好吗，我在剧组都可难受了，别这样对我了……”
毕雯珺闭着眼口齿不清地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弱，还没说完就又睡过去了。
本以为这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而现实是李希侃还没来得及说个“好”字，没过几天就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而吵架的理由每一次都相差无几，无止境的翻旧账，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渊，没有尽头。
03.
李希侃开始自我怀疑，他问自己，还爱着毕雯珺吗？可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只是他觉得毕雯珺变了很多，自己也变了，所以他开始怀疑，这段爱情的尽头。
深秋的北京突遇大雨，李希侃回公司的时候正好遇上新一批的练习生在上舞蹈课，难得见师兄来一趟，小崽子们非缠着李希侃做示范，一来二去耽误了好一会儿，李希侃打算回家的时候才发现窗外已是大雨瓢泼。
他打开手机，看着置顶的对话框空空如也地停留在两天前，想了好一会才给毕雯珺发过去微信。
“下雨了，来接我吗？”
直到李希侃笑着送走了最后一个弟弟，那边才慢悠悠地回过来一句，“车送4S店修了，我还在外面，你自己打车回家吧。”
李希侃瞟了一眼就匆匆退出了聊天界面，原来早就不一样了，曾经只撑一把伞就跑来公司楼下接他的人也不会永远都这么殷勤。
你看，人类的爱情不过如此，从不免俗。
04.
最后的一次争吵爆发在圣诞节前夜，因为两个人都以为，这段感情只能走到这里了。
李希侃拿着手机里的新闻摔到了毕雯珺的脸上，若不是毕雯珺躲闪，屏幕就砸在了他的额头。
新闻里是毕雯珺和那个跟他绯闻不断的新戏女主角，两个人戴着口罩一前一后走出4S店，被躲在绿化带里的狗仔拍个正着。
一次两次三次，这一次，连李希侃都信不了他了。
真真假假，以假乱真。
李希侃说：“毕雯珺我看不清你了，就算离你这么近，我现在却越来越看不清你了，你在做什么、想什么，我都一无所知，你要我怎么相信呢？”
毕雯珺点了根烟，抽了一半，突然就摁在了 茶几上。
“我受够了。”他说。“我受够了你总是疑神疑鬼，你总是把你爸妈失败的婚姻代入我和你之间，你从来不相信我！哪怕你知道我是因为在剧组熬大夜进的医院也以为我是在为了和别人偷情而骗你，哪怕你知道我这么拼命好几个月不回家在雪山上待着也都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以后！李希侃我不想我们一直住在这个每天堵得要命的望京、百子湾、高碑店！我不想撑着伞让你冒着雨跑回家一辈子！你想有个安定的家，可是没有钱，哪里有家？”
那天晚上两人无话，对坐到半夜，也许巧的是，他们都觉得需要冷静，就算要结束，也是好聚好散的。
05.
黄明昊红着眼睛看着李希侃，他说：“我现在是不是很像那种，被问爸妈要离婚你跟谁的小朋友？”
李希侃笑着摸他的头发，安慰他：“没有，就算分手了，以后也都还是朋友。”
可是因为李希侃这句话，黄明昊变得更郁闷了。
从李希侃家里出来之后，黄明昊第一时间给毕雯珺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之后才叫了一声“雯珺哥”，然后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人都是这样的吗？”黄明昊问毕雯珺。
“也许吧，我也是第一次当大人。”毕雯珺想了一会对他说。
黄明昊抽抽搭搭地回他：“那我宁愿一辈子都不长大！”
“不要任性了，昊昊。”毕雯珺从来没这样叫过黄明昊，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
不要任性了，昊昊，人生就是这样残酷的，谁都是被逼着长大的，你也不例外。
“我以为长大是一个变得更有担当，更勇敢，更包容更会爱人的过程，而不是变得更自私更功利更无趣，雯珺哥，你们到底怎么了。”
毕雯珺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没回答他。
可是昊昊，大人本来就是自私、功利、无趣的生物，虽然不想承认，我们都将变成那样。
毕雯珺摸出口袋里的盒子，本来那天回家打算给他的，现在看来好像没有机会了。他的希侃，离他越来越远。
06.
毕雯珺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个家又变成了只有李希侃的房子，虽然他的衣服、毛巾、牙刷，他的一切都还在，可是心里却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李希侃知道，是曾经让他们在月光下忍不住牵手的、在对方怀里失声痛哭的、不顾一切拥吻的，那种心动。
连同他的离开，一起消失殆尽。
热恋期的盲目退却之后，李希侃开始思考，他们是否真的不合适，曾经他们觉得的互补，也许就是彼此冲撞的地方，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拉扯，发现好像磨合不了。李希侃想起毕雯珺的好，他温柔内敛，又正直善良，他总是包容着自己的小脾气和任性，可是一想到他的温柔或许别人也拥有，李希侃脑袋里就只剩下无止境的怒火。
爱情就是这样吧，热情殆尽之后，剩下的就是冗长而灰暗的柴米油盐，再也没有那些浪漫，只有狼狈的沉默，如果是这样，那不如两个人都留个体面。
07.
再次见到毕雯珺是一个月之后他经纪人打来电话。
李希侃赶到医院的时候毕雯珺已经缝完针了，眉尾贴着纱布，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李希侃有时候真的恨死了这张喜怒哀乐都一个样的脸，除了好看，真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回事？”李希侃忍着颤抖的声音问。
“没什么，开车不小心追尾了。”毕雯珺轻声回答他。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坐了许久，期间从面前推过去一个车祸重伤的患者，李希侃没看清，只依稀看到他垂下来的手，血顺着滴落了一地。
“回家吧。”李希侃站起来说着自顾自地走了，也没回头看，庆幸的是毕雯珺跟了上来。
毕雯珺再次回到那个家，他看了看，好像一切都没变，他的拖鞋还安安稳稳地摆在玄关，睡衣也洗好了叠在衣柜第二个抽屉。李希侃也没理他，自顾自地进了浴室。
大概是每天上通告被累到神经衰弱，毕雯珺一沾上有熟悉味道的枕头就睡死过去了，李希侃洗完澡出来看到他背对着自己睡了。李希侃想了想，还是爬上了床，他看着毕雯珺的背，平时都是毕雯珺这样从背后看着他。
夕阳的光正好落了一点在毕雯珺裸露着的肩膀上，给那一圈小小的深色疤痕染上了一点橘红色。李希侃想起来那个地方是被自己咬的，两个人第一次因为毕雯珺的绯闻吵架时，李希侃气不过就直接照着他的肩膀咬了一口，李希侃记得当时自己很用力，但没想到真的留下了疤，那时候毕雯珺咬着牙一声没吭，末了只说：“我真是欠了你的。”
李希侃伸出指尖去轻轻地触摸那个疤，他轻轻地抚摸它，试图通过它触摸到它深处的灵魂。也许是这似有若无的搔痒让毕雯珺在睡梦中动了动胳膊，然后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抱住了李希侃。
突如其来的熟悉的怀抱把李希侃被吓了一跳，但毕雯珺把他紧紧地抱着，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说：“别闹，睡会儿。”
李希侃心里“咯噔”一下，分开这段时间他给自己做的所有心理建设就因为毕雯珺这五个字全部坍塌，溃不成军。
08.
毕雯珺又回家了，因为眉尾被缝了好几针，换来了一个小长假，只是两个人并不算和好如初，而只是带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互相试探。
4S店打来电话说车被撞得厉害，要修好的话费用基本可以再买一辆新的。毕雯珺懊恼地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还没送到嘴里就被李希侃抢走摁灭了。
“你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都说让你别抽了。”
毕雯珺叹了口气才说：“那以后就没车接你了。”
李希侃坐到他旁边，说：“毕雯珺，你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那么穷，没车，你怎么接我的吗？”
“小黄车吗？”毕雯珺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两声，“我至今都觉得对不起你。”
“为什么？我觉得挺好的，我就喜欢自行车，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每天都很开心。”李希侃说。
那天晚上，两个人在小区门口找了辆自行车，毕雯珺说：“上来，我载你。”
“你载得动我吗？”李希侃一脸质疑的表情。
北京的初冬更深露重，迎面刮来的风冻得人耳朵通红，可是李希侃坐在后座却笑得很开心，他听见毕雯珺也笑了，他们好久都没有过的笑声。
所以第二天李希侃就发烧了，躺在床上直咳嗽。
毕雯珺打翻了天从家里找出了退烧药，却发现已经过期半年，无奈只好下楼去重新买药，在收银台等结账的时候看到有满减活动，没多想就顺手拿了一盒套。
毕雯珺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李希侃背对着他躺着，不停地咳嗽。毕雯珺把药放到旁边，不声不响地坐到了床边，看着李希侃单薄的身影，不忍心地俯下身去伸手环住了他，李希侃半睁着眼睛，手覆上了自己肚子上毕雯珺的手算是回应他。
等到两个人都快昏昏欲睡的时候，李希侃才有气无力地说：“毕雯珺，我20岁就跟了你，人生还这么长，你以后能不能对我好点。”
毕雯珺心疼得不行，除了道歉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伸手捞过装药的袋子，说：“先把药吃了吧。”
李希侃就瞪大了眼睛见他从袋子里掏出退烧药的同时还有一盒安全套，毕雯珺还没来得及张嘴解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李希侃说，“滚出去。”
毕雯珺坐在客厅沙发上边回着黄明昊微信，边觉得自己委屈。
09.
毕雯珺的首场个人演唱会彩排那天，李希侃和他坐在空无一人的观众席看着搭建完成的舞台，尽管毕雯珺表现的一脸镇定，但是李希侃握住他的手时，还会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又回到首体了，这次却只剩我一个人。”毕雯珺说。
“你还有我。”李希侃捏了捏他的手，他知道毕雯珺的意思，可是有些路，终究只能一个人走。
“希侃，如果演出那天，这个地方能坐满人的话，我们以后就再也不吵架了，好好在一起吧。”
“那如果坐不满就不在一起了吗？”
“坐不满，也要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想和你在一起。没有你，我吃不下睡不着，本来想趁着剧组假期赶回家跟你道歉，不专心却把车给撞了。我这段时间总是想起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还回得去吗？希侃。”
“雯珺，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把被时间拿走的东西，再一点一点地拿回来。”
后来他们才知道，爱情是同床共枕，但更多的是风雨同舟。
10.
毕雯珺的首场个人演唱会举办那天人山人海，万人空巷，毕雯珺站在舞台上往下看，他想起了曾经别人问他，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回答：“我想要我做过的梦、我喜欢的人，属于自己的一片海。”
今天，他全都收入囊中。
毕雯珺是幸运的，他一路上都在不停地遇到贵人，而李希侃也是其中之一。
演唱会的最后，毕雯珺唱起了那首《亲密爱人》，他说：“谢谢我的爱人。”台下欢呼雷动，知情的不知情的都替他祝福。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李希侃坐在台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连忙用手抹去，他怕旁边的黄明昊看见自己丢脸的样子，却不想转过头去看见一旁的黄明昊早已嚎啕大哭。
演唱会结束后的庆功宴，尽管李希侃百般阻挠，毕雯珺还是喝了又吐，等到回家时，已经快醉得不省人事了。李希侃自己也喝得晕晕乎乎，还是撑着打了盆水给毕雯珺擦脸。
等到稍微清醒了点，毕雯珺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塞到李希侃手里，说：“本来想庆功宴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给你的，但又怕你不喜欢张扬，所以只好现在给了。”
“李希侃，我拍第一部戏的时候，2个半月20万的片酬到我手里就剩8千块，为了这个东西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攒着钱，我这么拼命，就是为了它。你说这破石头怎么就这么贵，可我看到别人都有了，所以你也必须要有。”
那对戒指的里侧刻着4个数字，2411。那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暗号。
李希侃吸了吸鼻子，说：“那你帮我戴上？”
房间里没开灯，借着月光，毕雯珺轻轻地哼着结婚进行曲，把戒指戴进了李希侃的无名指。
“过年跟我回家。我带你见我爸妈，我弟弟，我同学，我家门口的桥。”李希侃觉得，这是和毕雯珺在一起以来，他说过最动人的情话。
11.
春天又一次来到北京城的时候，它很给面子的做出了一点反应，虽然空气里还是带着没褪去的寒意，但路边的柳树已经开始冒出了点点嫩芽，一点一点的绿色给这个城市带来了一丝春意。
李希侃看了看自己的账户，咬牙买下了东边三环的那套房子，刚好够付个首付。
他知道毕雯珺知道这件事一定又要大发雷霆，但是他不怕，因为他对家的渴望是如此的迫切。
李希侃走在北京初春的街头，他想起这两年多来的种种，突然对人生又有了一点新的领悟。
以前他觉得爱情总会被时间击垮，最好不过也就是变成亲情，可是现在他觉得，爱情之所以为爱情，正是因为它经过时间打磨之后会把两个人的轰轰烈烈变成柴米油盐，人生哪有这么多风花雪月呢？爱到最后，就是两个人把生活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在爱情里，我们不是在比赛，非要争个高下对错，而是在共同成长，一起变成更好的大人。
关于大人，没错，大人就是自私、功利又无聊的生物，所以……
“所以我们都爱你呀。”李希侃揉着黄明昊的头发笑着说。
黄明昊一脸闷闷不乐，他说：“那如果雯珺哥的弟弟来了之后，你们还是最喜欢我吗？”
李希侃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那不是正好，他有弟弟，我也有弟弟。”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他们搬进了新家，毕雯珺看着李希侃用相框框起来的那半张照片，悄悄地从自己钱包里取出了另外一半拼上去，刚好重合。
那是2018年的春天，他和他比赛散场那天唯一的一张照片。
评论(45)